侯孝賢電影《刺客聶隱娘》坎城得大獎，觸發我把書架上久未研讀的唐人小說瀏覽一番，滋味和年輕時披讀大為不同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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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莫二十歲出頭想成為作家，那年頭現代派、存在主義當家，後現代還沒大行其道，寫小說都向西方看齊，比如福克納、海明威、卡繆、卡夫卡等等，自己突發奇想，向古人學小說，讀紅樓等四大名著自不能免，最興奮的是傳奇色彩濃厚的唐人小說。唐人小說幾乎都收在《太平廣記》裡，剛讀時常跟古字戰鬥，猛翻字典，發現古代書生用詞細膩，比如「踊」，現在變成踴的簡體字，其實是本有的，和「跳」用法有別，主要指往上跳，與「躍、踴」也有區分，就像「頡、頏」，原意一個向上飛、一個向下飛。寫文章，從認字開始。儘管我並沒有變成小說家，但給了營養。

那朝代文人見面，不見得只有詩詞歌賦、談論時政，尋花問柳、飲酒作樂是常事，聊聊志怪、奇譚並不意外，從《搜神記》、《世說新語》、唐傳奇、《聊齋》到現今驚悚片，可以說一脈相承，聊八卦似乎是自古以來就有的趣味，無怪乎驚悚、玄怪、科幻等類型小說最受歡迎。

「傳奇」一般不外是進京趕考，耽於妓樂為狐魅所迷，歷一番驚奇不凡的事故，私下為人所津津樂道。「聶隱娘」不同，寫得歷歷如實，雖為女子，其父並未小看，重其藝並任為官，遠不是「女子無才是德」的時代，且抑強濟弱，俠義氣重，各種武功術法紛陳，說是武俠小說之濫觴也不過分。

法術還很前衛如同科幻片，像「隱娘當化為蠛蠓（小蟲），潛入僕射腸中聽伺」、「隱娘自劉口中躍出」，古代士人想像力真不可小覷啊！〈枕中記〉、〈遊仙窟〉，還有〈南柯太守傳〉的「檀蘿之國」也太魔幻寫實了，可比「天空之城」。前些日子報載地下世界有國，宛如未來城市，感覺那樣神似，彷彿唐人傳奇依然和我那樣親近。

因而當我們想著未來的時候，不如想想古時候，且越古越好，別總以為古事為朽，創新真的別無奇徑，學古知新，萬變不離其宗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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