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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an 01 , 2016
02:26

殘酷家之味 平路《黑水》

文/蘇子惠 圖/江祐任
  • 殘酷家之味

只有視眾生萬物如草芥,才會粗糙把人類世界分為善惡兩個陣營吧。站在正常人的角度來看,善惡兩造永遠在互相拉鋸之中。平路小說《黑水》對轟動一時的新聞主角「蛇蠍女」所做的去汙名化(destigmatization),是書寫者和所處當下現實世界的對話,也是與片面局部的社會正義討價還價的結果。


 

表面上看,佳珍當咖啡店長的職業和開咖啡店的志業是相輔相成的,有一個正在念研究所的男友,未來一起結婚生子的機率很高;洪太中年遇到結婚對象,頂著大學教授光環,家庭事業兩得意;洪伯喪偶後如願再娶年輕多金妻子,三位主角都過得很「幸福」。只是某一天,佳珍對老男人見財起意,謀殺了洪伯和洪太兩夫妻。殺人凶手被處死似乎理所當然,平路卻甘冒消費受害人之大不韙,控訴在這個熱衷改善物質生活的世界中,已持續扭曲的道德與人性。善惡二元論一旦被打破,《黑水》這本小說便注定了不會讓人太愉快。

全書分成兩個女人的兩條回憶軸線來進行。平路讓女性死者開口講述自己的故事,男性死者緘默無言,的確是一種有趣的安排。只是她們走到台前的場景並不令人好過,姿態也不是那麼讓人舒服,一個是牢獄囹圄,一個是淡水河畔的暗湧黑水。浸泡在河水裡的洪太,回想自己一生失去的與錯過的,你看不到痛悔。洪太的剖白交織著佳珍的敘述,一個是受害人,一個是加害者,每一次佳珍的敘述都是這整起事件可能的轉折點,當事人卻沒有太多知覺,讀者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陷入黑水的泥淖。

佳珍的童年是解開凶殺案謎團的線索之一,她追尋父愛的動機成為殺人的潛因?未來家庭藍圖的破滅是佳珍舉起凶刀的關鍵?很顯然在平路的眼中,見財起意不再是案情主要關鍵。佳珍固然是殺人凶手,也同時扮演受害者獵物角色,《黑水》這部小說不是古典推理的猜凶手腦力激盪,平路也不甚在意重建犯罪過程,而是刻意展現台灣女性對於婚姻和家庭的憧憬,與一樁犯罪案件之間千絲萬縷的關聯。

年輕的佳珍嚮往成家立業,渴望銜接上整個社會主要紐帶;洪太一結婚即被剝奪做母親的權利,發現丈夫姦情隱忍不發,對於丈夫的氣味又愛又憎的複雜心理,代表女性情慾不被滿足。洪太在小說中分明只剩下最後一口氣,早已視婚姻為愛情的靈堂,仍無法主動斬斷社會制約下的家庭連繫。佳珍和洪太相像之處都是等待被愛,面對一手破壞自己家庭幸福的男性加害人,差別僅在於一個真正動手殺人,一個只能在想像中殺死自己的丈夫。

咖啡店事件裡最殘酷的真相,是佳珍在夢想的家庭尚未誕生之際,僅僅出於防禦可能手到擒來的幸福有遭受破壞的機會,她就手起刀落了。這是一個荒謬但實實在在的困境,也折射出台灣部分年輕女性的尷尬處境。只希望日後回顧起來,令全台灣人憎恨的「蛇蠍女」標籤,終能有被撕下的一天。

 

主題閱讀──從國母到蛇蠍女

1.《黑水》,平路著,聯經出版公司

2.《行道天涯》,平路著,聯合文學

3.《百齡箋》,平路著,聯合文學

4.《何日君再來》,平路著,印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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