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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方塊開出時代之花  西西《試寫室》
藝文 | Sep 21 , 2016  00:00

小方塊開出時代之花 西西《試寫室》

《試寫室》不是一本普通散文集,它有著考古文物出土般的劃時代意義。一般來說,作者鮮少會遺忘寫過的文章,西西偏偏就是忘了,不似現在作者專欄告一段落,便急不可待的集結出書。這也跟一九七○年代香港報章一千幾百字的「方塊文章」盛行有關,像西西這樣的一個多產作家,在報紙上爬格子向來少留底稿,是以《試寫室》在台灣一出版,令人興奮之情絲毫不亞於數年前看到卡夫卡和夏洛蒂‧勃朗特手稿重見天日的光景。
文/蘇子惠  圖/洪範、目宿媒體

西西這些隨筆裡沒有戰爭,也沒有革命,她寫香港新潮男女,寫當下時髦的生活型態,也寫點自己讀書、看電影、看戲的事兒,身為半世紀之後的讀者會抿嘴一笑,源自於看到西西早在三十歲出頭便展露動手做東西的興趣,才有後來的《縫熊志》和《猿猴志》。而且說實話,這種瞪眼看自己肚臍居多的文章,要使其他人同樣感興趣,需要作者本人對於一切事物特別富於情感,願望使這個世界美麗一點,不管男人女人都再美麗一點點。

當然,在這個打打殺殺才能生存的現實世界,西西不會做上述白日夢太久,「有時候,在早餐桌上,吃的是雞蛋,眼睛看著的新聞圖片常是肝腦塗地;吃豬腸粉時,碰上的新聞大標題又常是腸臟橫飛。」這裡,西西把社會新聞寫成了喜感的黑色幽默。而大家恭喜來恭喜去的過年,在〈嘻哈恐怖劇〉一文彷彿萬聖節,又像群魔亂舞,「祇要一過年,我們就做吸血殭屍了,一群人碰在一起,恭喜恭喜你,恭喜恭喜你,一封一封利市就從別人的口袋進入了我們的口袋。」

看到最後,原來西西是要同讀者分享英國的成年人新法例,凡是十八歲以上的青年皆是成年人,由二十一歲降到了十八歲,也好開闊一下讀者的眼界。然而過年守歲拿紅包和吸血殭屍的關聯是?左思右想無果,我們彷彿看得到西西捂著嘴,一臉偷偷樂著的壞笑。

想起張愛玲寫過一篇隨筆,一個關於保守秘密的故事。一位將軍跑去問德國的佛德烈大帝,他打仗用的是什麼策略,皇帝說:「你能夠保守秘密麼?」將軍馬上指天立誓他可以,皇帝簡短的回答:「我也能夠。」張愛玲覺得這是一則有意思的笑話。同樣洞悉人性的西西呢?採取了截然相反的態度應對,「一個人,如果有真正的秘密,自己留在腦子裡,用不著對人說。」西西的語調自然而親切,一如閨中好友。所以不必一定要像是張愛玲的孤獨者,才能洞悉人性,這是像西西這樣的一個溫暖的朋友教給我們的事。

七○年代流行一時的嬉皮花襯衫和喇叭褲,西西也曾躬逢其盛。她提到年輕人或青春,也常把它們拿出來做代表。若以標準的大人眼光看待這些來得急去得快的時髦事物,大約只有離經叛道可形容。西西偏不做如此想,「不知道有沒有一些機構,歡迎長頭髮闊腳褲的青年,祇要他們本領高強,品性善良。」追隨流行、趕時髦在她眼中好似蘊藏著一股奇妙的生命力,是「美麗而不古怪」的,縱然她也知道,扮嬉皮趕流行會是曇花一現,越容易普及,就消失得越快,禁不起時間考驗。

最重要的是,西西能夠看到比時髦和流行更遠更深一些的東西,也許是膚淺、活力甚至於人性。現代女子不作興以手帕傳情,《紅樓夢》裡的林黛玉與賈寶玉,《西廂記》裡的張生與崔鶯鶯的那一套移花接木到現代,只會引人發噱。該怎麼辦好?西西戲謔地寫下一篇〈媽聲四起〉,漂亮時髦的女性用罵粗口取代了掉手帕,「她們就嬌聲滴滴,抑揚頓挫地媽的媽的起來,而且臉上還是笑嘻嘻的,一副頑皮的樣子。」

在日本語裡,「時花」這個詞是時髦的意思,亦即時髦乃是時代之花。私以為當年香港報章的「方塊文章」也是一朵時代之花,花開自有花落,專欄總有停筆之時,幸得有心人士致力於收集保存,才能得知《我城》之前的西西,早就已經在短小精悍的方塊中,進行天馬行空的創作實驗了。


主題閱讀──像西西這樣的一個女子
1.《試寫室》,西西著,洪範
2.《我城》,西西著,洪範
3.《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》,西西著,洪範
4.《我的喬治亞》,西西著,洪範
5.《西西詩集》,西西著,洪範
6.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,西西著,洪範
7.《哀悼乳房》,西西著,洪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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